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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

梦舞壶流河畔(下)

张家口日报 08版长城·作品 2025年08月07日

图为中国歌剧舞剧院舞剧团下放西大坪时旧址。

桑农

2024年10月4日,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我本打算开车把方伯年主席接上,一起去河北省蔚县西合营镇西大坪村看看。可是方伯年主席年事已高,再者他在家里要照顾老伴儿,因此我只能独自前往。我那天上午十一点出门,开车时打开导航,下午三点左右,我顺着两行白杨树中间的乡间小路进入了蔚县西大坪村。

村委会大门紧锁,我想现在是秋收季节,村委会的人们可能到地里收割庄稼了。村委会南面是一片用水泥砌出来的文化广场,有一对夫妇在那里晾晒谷子。我走过去用当地话问那位男士:“这里曾经住过国家级舞蹈艺术团吗?”他头也不抬,一边翻晒谷子一边反问我:“你说的是扭秧歌吗?”我说:“不是,是高档次的民族舞或者芭蕾舞。”他听后说:“这里的人哪会那些!”我又问:“您听父辈说过国家级舞蹈艺术团的往事吗?”此时他停下手中的活,站直身子,眼神儿直直地盯着我说:“这多亏是白天,如果是晚上,您会把我吓晕,您双耳垂腮像个佛爷不说,还总打听舞蹈艺术和我父辈说过的往事儿,我估计您是佛爷化身,从天上下来的……”我一看他有些生气,赶紧一边转身走开一边赔礼说:“不好意思,我打扰您干活了。”我一边开车一边想:“自己的长相和问话确实让对方有些晕,下一步我尽量变换方式。”

我离开那个小广场后,在一条街巷尽头院子大门口处,看到三位正在闲聊的老太太。我上前借机插话:“你们是否听说这里曾经住过国家级舞蹈艺术团?”此时一位老太太回答:“国家级,哪有那么高的人在这里,我们这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听后,我又只好找借口离开了,我开车向村子西边走去。

村子的西边有个新建的舞台,舞台对面是个既古老又破旧的院子。我进院后,看到一对夫妇在那里烧香,此时我已经明白这是一座送子观音庙。当我正在那里仔细观察时,不知那对夫妇什么时候走了,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走出了那个院子,我心想:“找到国家级舞蹈艺术团的可能性不大了,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有谁会记得那些!”我正要离开那里,无意中向那破庙的墙根儿一看,那里蹲着一位白发老人,他八十多岁的样子。此时我眼前一亮,心想:“没准他能知道。”我慢慢靠近,轻轻地坐到他身边,先测测老人的反应能力,我故意指着身后的庙墙说:“背后是您的家吗?”他听后生气地回答:“背后是庙,我怎么能在庙里居住!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一听,心想:“老人反应敏捷,语言表达能力仍然清晰。”我赶紧说:“您别生气,我想问,这里曾经住过国家级舞蹈艺术团吗?”他听后一愣,然后反问我:“多少年都没人提起那些事儿了,你是干什么的,怎么问那些事?”我说:“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老人说:“你算问对人了,目前这村里就我知道那些往事,你站起来,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西边的太阳光下有一座黄土色的古城堡。此时我忽然想到:“方伯年主席多次和我说,他们曾经住在古城堡山坡下面的部队院子里。”我赶紧问:“部队院子在哪里?”他说:“现在没有部队院子了,走!我带你去,挺远的。”我一听说挺远,我赶紧说:“您稍等,我开车去。”我把车开过来,他坐在后面,我边开车边问:“您叫什么名字?”他回答:“我叫李仲江。”我问:“您今年多大岁数?”他回答:“今年八十四周岁了。”我听后心想:“他比方伯年主席小五岁,年龄能对得上,果然问对人了。”到了山坡下面,我停稳车,他从车上下来,指着地里的荒草说:“这里就是他们曾经住过的部队院子。那时候我们村是生产队,那年夏天,我和生产队长挑着箩筐为部队炊事班送白菜,生产队长在炊事班过秤,我听到后排房屋里有弹琴声音,就顺着琴声走过去,趴在窗户上看到屋子里有位男士在弹钢琴,还有位身材苗条的男士在跟着琴声跳舞……”此时我想:“跳舞的人是谁?难道是方伯年主席吗?”我赶快给方伯年主席发微信,不一会儿他回复:“他们看到的很可能是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好肯定,但是能肯定的是我们当年就是在古城堡山坡下的部队院子里住,没想到啊!现在那里是庄稼地啦……”为了感谢老人引路,我给老人一百元钱,也算是我对长辈的敬意。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要,我给他装在上衣兜里。我开车把老人送回古庙墙根儿那里时,老人笑眯眯地举手向我告别。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我开车带着孩子外出,孩子一坐到后座问:“啊!爸爸,咱们家车的后座怎么有一百元钱呀?”此时我忽然想到:“是那位引路老人李仲江放的,当时我给他装在上衣兜里,他趁我在前面集中注意力开车时,悄悄地把我给他的一百元钱从衣兜里掏出来放在后座上了。”

回到北京一周后,我见到方主席,聊西大坪村往事时,我的心中不由得萌生一首词:“舞艺男儿正当年,负重西行,厚棉御寒。家书何时能寄来?大雁又回,眉愁不展。娇妻婴儿在心间,营院静静,两地相牵。五十载后觅故园,丹心一片,壶流河畔。”几周后,我为这首词取名:“一剪梅·壶流河畔。”

一个月后,我又见到方主席,他拿着“一剪梅·壶流河畔”词作,热泪盈眶地对我说:“这首词先不说文学水平高低,但确实写到我的心坎里了。当年下放部队时,我的夫人正怀有身孕,孩子出生时,那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啊!可是那时候我不在夫人身边,部队不批准回家探望。半年后有规定了,我们可以轮流回京探亲一次,但限时为一周。当我见到女儿,她已经在床上会爬了……花开花落,五十载后觅故园,丹心一片,壶流河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