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甜甜玉米香

张振平

母亲是热爱土地的。

母亲告诉我，种在田里的是生计，种在院子里的是生活。

秋风起了，又将近收获的季节，可是我家唯一拥有农民身份的母亲，却没有果实可以收获！如今的母亲不能去田里讨生计，也没有院子可以谋生活。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思念过那些与泥土打交道的日子，我却一刻也没有忘记！

母亲住在乡下的时候，我家院子里，一到夏秋季节，总会是满眼的蓊郁绿意！浓浓淡淡，深深浅浅，最绿得密不透风的，就是那些爬满豆角秧的玉米。

做豆角架是母亲赋予玉米们的功能，而它在我贪馋的眼中，只是为了那满口满口的嫩甜！从春天捏着那一粒粒金黄，把它们小心翼翼安放在泥土里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也同时播种下一粒希望的种子。玉米发芽了，尖尖嫩嫩的小叶片从泥土的缝隙钻出来，初识人世的婴孩一般，忍不住让人心疼。我几乎不敢靠近它们，生怕呼出的气息会伤了它们。

我站在地埂边，远远地看着。看着它们一点一点长大，抽出一片叶子，又抽出一片叶子；看着它们拔了一个节，又拔了一个节；看着它们一天一天长高，高过了我的腿、我的腰；与我比了肩，与我齐了头。最后，需要我仰望的玉米们摇曳着一身长叶子，齐刷刷抽出了鹅黄的穗子。一起风，一下雨，“唰啦啦……唰啦啦……”满院子都是玉米们快乐的歌声！

到了抽穗时节，玉米们腰间某一两处宽大叶片根部也会一天比一天鼓胀起来。当穗子上挂满毛茸茸的小铃铛，那些日渐鼓胀的玉米棒子顶端早吐出了一大蓬黄绿的嫩丝。

待到玉米穗子上的花粉落尽，略显老态，玉米棒子的须发也开始卷曲，渐成了焦糖色。每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希望的小火苗就再也按捺不住了。趁母亲不注意，我会溜进玉米地。瞅着哪个玉米棒子最粗壮，便上去轻轻捏捏它的肚腹，然后用大拇指指甲在它的头部撕个口子，一点点撕下去，直至看到层层包裹里的粒粒晶莹。

想想我也是够残忍的，因为只要看见那些诱人的颗粒，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掐上去。若掐出的只是一滴透明的清泪，我心里便涌起难言的失落。若掐出的汁液浓稠淡黄，快乐就会从我心里冲出来。

我欣喜若狂地奔出青纱帐，活蹦乱跳地去找母亲。

玉米棒子能吃了！这句话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几乎年年都会喜悦地和我一起蹦向母亲。母亲应该是个合格的农人，院子里的蔬菜瓜果该在哪一天“成熟”，都得母亲说了算。

我蹦向母亲，有时候得来的是母亲赏给我后脑勺的一巴掌，顺带着还有一记白眼，立马把我满心的欢喜打回原形。有时候，母亲也会跟着我轻快地走出屋子，站在埂边上扫一眼，便走进去。“咯嘣、咯嘣”几声响过，母亲干脆利落地夹着几穗棒子从玉米林子里出来。

过不了多久，我家大锅里腾起的玉米香就会塞满窑洞。再后来，甜甜的玉米香就会弥漫在我的唇齿间。再后来……那些甜甜的玉米香就只弥漫在我的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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