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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

梦舞壶流河畔(上)

张家口日报 08版长城·作品 2025年07月31日

舞剧《剑》1 9 8 0年首演于北京天桥剧场,方伯年(右)在剧中饰演老铁匠。

桑农

我与北京市朝阳区舞蹈家协会主席方伯年在一起时,他经常向我讲述:

我于1936年4月7日出生于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我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打着腰鼓、扭着秧歌、欢庆全国各地解放时爱上了舞蹈表演艺术。1950年8月,十四岁的我考上了由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创办的上海“行知艺术学校”,成为一名攻读戏剧表演的中专生。在校期间,我学习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课程》和《布莱希特的戏剧表演理论》,这两种不同的表演体系在我跨入舞蹈的门槛之前,为我打下了良好的表演基础。1952年10月,中戏附属歌舞剧院到我们学校招生,说是培养未来舞剧演员,没想到我幸运地被选中了。巧合的是,同年上海教委进行教改,把“行知艺校”的戏剧、音乐、美术三个专业分别合并到上海“戏剧学院”“音乐学院”“美术学院”的预科班,经过考核我又有幸被上海戏剧学院择优录取了。走还是留?我一时难以抉择。最后我还是选择“到首都北京去”!

1953年5月,中戏附属歌舞剧院进行了重组,戴爱莲先生带领部分演员成立了“中央歌舞团”,其他人就和两个歌剧团、两个大乐团(交响、民乐)等一起成立了“中央实验歌剧院”,首任院长是周巍峙。作为国家文艺创作的重点院团,其历史发展和创作理念,往往都体现着中央的“顶层设计”。记得在一次会议中,周院长对大家说:“中央实验歌剧院的‘实验’两个字是周总理加上的。当时总理为什么要给我们加‘实验’两个字?从这一点就可以明确看出,总理的思想很解放,就是要我们不要害怕,不要怕走弯路,甚至犯点错误都没有关系。当前的重点在于让大家放开思想,大胆实践创新,从而实现未来歌剧舞剧院繁荣发展的最终目标。”

当时歌剧一团已有《白毛女》《小二黑结婚》《王贵与李香香》等广受群众欢迎的剧目,歌剧二团也正在筹备排练《茶花女》《奥涅金》等,而民族舞剧还八字没一撇呢!怎么办?按照中央的精神,必须先从培养演员开始,基本指导方针是要在毛主席文艺思想的指引下,牢牢地“坐”在民族的基础上,一手伸向民间,一手借鉴西洋,因此古典舞和芭蕾舞就成了我们每天的必修课。“古典舞”当时看得见摸得着的就只有戏曲舞蹈,所以剧院请来了著名昆曲大师韩世昌、侯永奎、白云生、马祥麟等前辈给我们传授戏曲舞蹈基础知识。芭蕾舞由俄罗斯舞蹈家索柯尔斯基、伊佐夫斯基和巴兰诺娃轮番上课。“古典舞”我是跟随昆曲大师尚派武生侯永奎老师练功学戏,每天早功是“拿大顶下大腰、踢腿劈叉毯子功、刀枪把子棍儿花”,身段课是趟马、走边、大起霸等。当我们有了一定基础时,侯老师就教我们《林冲夜奔》《夜巡》《挑滑车》,几乎完全按照戏曲模式口传身教来训练。我们还用“走出去、请进来”的方法选修民族民间舞和现代舞。

不久后,在院领导的筹划下,舞蹈团抽调少部分演员在王萍、游惠海、郑宝云等编导老师带领下组建了“舞剧实验小组”,我有幸成为该小组的成员之一。我们又一次在“一手伸向民间、一手借鉴西洋”中开始了舞剧创作的探索。就这样,我们跟着老师们摸爬滚打搞出了三个小舞剧:“郑宝云老师的《盗仙草》、游惠海老师的《碧莲池畔》和王萍老师的《刘海戏金蟾》。”这三个小舞剧都选取了老百姓非常熟悉的故事来改编演绎,目的就是让百姓都能看懂。我在《盗仙草》中扮演了慈祥的南极仙翁,在《碧莲池畔》中扮演了为牛郎织女牵线搭桥的金牛星。三个小舞剧正好赶上1956年春季的全国舞蹈展演,没想到首演就大获成功,被专家学者们称誉为探索民族舞剧的“头三脚”,三个小舞剧的成功给舞剧团的成立奠定了扎实基础,同年10月文化部宣布新中国第一个民族舞剧团在中央实验歌剧院(中国歌剧舞剧院的前身)正式成立。

1965年6月至9月,我们在人民大会堂拍摄了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电影,在全国上映后观众更是喜欢。第二年春天,我们按照上级要求,放下心爱的舞蹈艺术,和工作组一起前往河北邢台。到那里第二天,邢台发生了强烈地震,我们改编成了赈灾救援队。灾情缓解后,我们按照上级指示返回北京,一下火车,我们看到火车站有许多红旗和标语,从此我们舞剧团进驻了部队。

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是1970年5月20日早上,军代表把我们召集到会议室,向我们严肃宣布:“根据上级指示,在座的所有人散会后立马上车。”当时具体去哪里也不知道,我们乘坐的车子一直开向西北。过八达岭后,我们沿着一条大河继续西行。大约下午三点钟,我们到达了一座小山脚下,山顶上有座古城堡,具体什么年代的城堡我们不知道。我们开进了一个即将废弃的部队大院,住的是破旧的土坯平房,一间大屋子南北两排土炕。

生活方面,虽然从北京出发时我们带着单位的炊事员,但是到部队后管理炊事班的是现役军人,我们严格按照部队伙食标准开饭,部队的饭菜我们开始很不习惯,但是只能慢慢适应。训练方面,从六十五军派来了一名政委,他到任后把我们舞剧团和民乐团分成三个排,排长均是现役军人,每个排分为三个班。

第二年开春,排长带着我们去田地里种稻子。那里的春天比北京来得要晚一些,立春后稻田地里仍然有冰碴。那时候我们在地里一边干活一边总结:“两层冰,一层水,中间夹着我们的肉大腿。”

稻田地尽头有一条大河,听说那是桑干河的支流,当地人称此为“壶流河”。夏季下雨天,河里涨水时,河水中裹挟着大量泥沙向下游流。不下雨时河水是清澈的,因为部队营房洗澡不方便,所以每到夏季排长就带着我们去河里洗澡。

第三年管得松了一些,快过春节时,我们到山上的西大坪村里买回些炒瓜子、炒蚕豆和炒黄豆。听说蚕豆和黄豆是用壶流河畔的沙土炒的,味道非常好。那时候村里没有超市,我们派去的同志敲农民的门,进院后农民用秤给我们秤,走时农民小声叮嘱:“千万不要声张啊,没经生产队批准,私自买卖东西被抓住后是要坐牢的……”派去的同志回来说,村里用的秤是十六两为一斤的。我们当时说:“管他多少两,买回来能吃就行啦!”

回京后,我听说著名歌唱家郭兰英在河对面的南洗冀村附近的部队院里住过。另外我又听说,著名词作家乔羽和作曲家陈紫当年被“借调”到张家口市文化局工作,王昆在数十里外的太师庄军队农场劳动。在那个特殊年代,艺术家们与张家口结下了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