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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麦浪翻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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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俊强
芒种时节,家乡的麦子又熟了。相隔千里之遥,我依然看到了翻滚的金色麦浪,嗅到了阵阵的诱人麦香。“割麦子喽!”那一声来自家乡田野的呼喊,荡起了我记忆深处的层层涟漪。
我的老家在广袤的冀南平原。在世代农耕的家乡,每年的芒种时节,也是乡亲们收小麦的大忙季节。对于靠土地为生的农民来说,芒种期间抢收麦子是头等大事,没有哪个人敢拖沓怠慢的。老家地处古漳河的岸边,属于子牙河水系冲击平原。村子不大,一个人口不足千人的村落。这里地势平坦,土壤肥沃,灌溉条件便利,气候四季分明,为小麦种植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自然对当地的农事和农时丝毫不陌生,早早地就和土地打上了交道,产生了情感,这种情感,是我们的下一代无法体验和理解的。
印象最深处,帮着父辈们抢收麦子的景象,如今回想起来仍旧让人怦然心动。记得天刚刚灰蒙蒙亮,母亲就带着姐姐下地割麦子了。那时,赶上抢收麦子,几乎都是全家老少齐上阵。我家属于劳力奇缺的那种,父亲在镇上畜牧站上班,有时顾及不到家里的农活,年仅十岁的姐姐就成了母亲割麦子的帮手了。记得那天日过正午,太阳还火辣辣的。空气都被热浪凝固了一般。路边的杨树叶子,早上还支棱着劲头十足,此刻也被高温炙烤着,耷拉下高傲的头。麦芒干透了,就像一根根刺,碰到裸露的肌肤被扎得又疼有痒,那种滋味我至今记忆犹新。就这样,结束一天的辛苦劳作,回到家中,母亲顾不上喘口气,扎上围裙钻进灶房做起了饭。等做好了,母亲吆喝我们姊妹,才发现累坏的姐姐早斜靠着炕头沉沉地睡去了。母亲走上前,轻轻抚摸着灰头土脸的姐姐,脸上泛起隐隐的心疼和愧疚。想想吧,天不亮早早起来下地割上十多小时的麦子,这对十来岁的姐姐而言,实属算得上一件超强度的体力活了。但坚强的姐姐从没有叫过一声苦,喊过一次累。因此,“俺家大妮打小就吃苦,又懂事哩!”这是母亲常挂嘴边的一句话。直到姐姐出嫁多年,母亲仍念念不忘。
有一年麦收,那时的我,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原本晴朗火辣辣的天,突然乌云密布,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仗。正在地里收麦捆的母亲一下子变得神色紧张起来,大声呼喊我和姐姐加快速度,就剩一车麦捆了,必须赶在大雨来临之前,把干焦焦的麦捆抢运到麦场上用油布盖好,否则这一车的好麦子就可要打水漂了呀!那个年月,农业种植还没有实现机械化,几乎全靠人力和畜力。我家唯一的运输工具,就是一辆木制的排子车(一种靠人力拉的简易交通工具)。就是用这样简陋的工具,我们的父辈们靠着勤劳和汗水,打下了一个个丰收年。
头顶上,乌云压顶,狂风也跟着咆哮起来,雨是越来越近了。母亲拉着一车满载的麦捆奋力前行。一车麦捆少说也有千把斤,加上一路土路颠簸,崎岖不平,车子时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面对着重荷,排子车“咬牙”坚持着。前方是一个三十米长的大土坡,母亲提前给我和姐姐加油打气。“加油,使劲孩子们!”只见母亲微微低头,咬紧嘴唇,双手紧紧握住车把,脚下的小碎步加大频率,一根不粗不细的纤绳深深地勒进了她的右肩膀。我们知道母亲准备冲击眼前那座大土坡了。我在母亲的右前方,肩上也勒着一根辅助的纤绳,我弓下腰,憋足一口气,使劲往前拽车子,姐姐也用身体抵住厚实的麦捆,在车尾用尽全力推。二十米,十米,五米……终于,在母亲的带领下,我们一鼓作气,冲了上去。
这时,随着一声闷雷响起,雨点噼噼啪啪地打落在干巴巴的路面上,溅起一阵阵尘土。雨点好比催命符,母亲把车子急匆匆拉进麦场,来不及卸车,就带着我们把事先准备好的油布迅速地覆盖在了车上,一车子满满的麦捆,也终于得以“转危为安”。就在那一刻,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倾泻而下,我们没有跑去躲雨,母亲站在麦场中央,发出了朗朗的笑声,我和姐姐也跟着傻傻地笑起来。雨雾渐渐淹没了整个村庄,整片原野。
时过境迁。随着社会生产力的进步,从播种,管理,收割,运输等环节,农业种植早已实现了一条龙的现代化机械生产,那些顶着烈日,挥舞着镰刀,挥洒着汗水的过往,随着那甜甜略带咸涩的回忆,已在时光深处渐行渐远,直至慢慢消失,任谁也无法挽留。
无论如何,我们这一代人,不管是久居都市,还是远走他乡,永远不会忘记老家的麦香,永远不会忘记老家的一草一木,因为我们生命的根早已深深扎入这片土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