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茬子

武世平

大约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北方乡村的生活犹如一幅色调暗沉却又饱含质朴温情的画。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人们不仅要为吃穿发愁，就连日常做饭所需的烧火柴，也成了生活中一道难以轻松跨越的坎。

我们村的人们，为了寻觅那足以温暖炉灶的燃料，可谓想尽了办法。除了漫山遍野地搂荒草，小心翼翼地拾骡马粪，还得去田间地头捡那些谷黍的茬子。而玉米茬子，因其个头大，耕地时牲畜拉起来格外吃力，还得先用镢头费力地刨起来。可这些茬子带着大量的泥土，收拾起来极为不便，只能等它在阳光下晒干后，再一点点敲掉上面的土，才能带回家作为烧火做饭的燃料。

要说生火做饭最好烧的柴火，还得是谷黍和高粱的茬子。然而，拾这些茬子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我们几个伙伴经常是在开春耕地时，每到星期天便会跟随耕地的大人们来到地里，先找已经耕完又经过耙磨过的地去拾茬子。这些地经过套着骡马或毛驴用耙子细细磨平后，茬子上面的土相对会少些。如果没有磨好地的茬子可拾，就只能等现场耕好了的茬子拾。

这时，我们看到大人们套上骡马扶着犁铧，来回穿梭在田地里翻起了一道道带着泥土芬芳的沟壑，犹如翻开的一页页鸿篇巨著，写下了大地的历史记忆。等耕到足够宽时，我们便拿着二股凿分别占上一段迫不及待地、如寻宝般地在地里瞅着那些露出根须的茬子，瞅准地方用力刨出来再用手抓着在二股凿上轻轻磕掉土，扔到一旁堆成一堆。

由于年幼贪玩儿，我们这些孩子们在拾茬子的过程中，难免会感到枯燥烦闷。这时，只要有一个伙伴调皮一下，立刻引起大家的共鸣，不约而同地在广袤的田野里尽情释放着活力。你追我赶，互相追逐打闹，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肆意回荡。有的孩子们还会兴致勃勃地相互摔起了跤，在松软的土地上展现着自己小小的力量与勇气。有的还要来上几个跟斗，滚得像田野间灵动的小兽，为这片略显单调的土地增添了不少生机与欢乐。

临近中午或夜幕降临时，大人们收工我们也该跟着一起回家了。这时，我们会再次拿起二股凿仔细地将拾堆的茬子敲一遍，确保残留的泥土几乎都被震落掉。然后，用绳子将茬子紧紧地捆好，大人们帮我们将茬子扔到车上，我们也轻巧地爬上去，伴随着骡马的嘶鸣声和车轮滚动的吱呀声，满载着辛勤的收获乘车回到家。此时，母亲做好的饭菜香气立刻钻入鼻孔，劳累大半天的疲惫也会被冲散。

随着岁月流逝，时光的车轮已经驶过了无数个春秋，曾经拾茬子的经历，却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记忆的深处。如今，在这个物质丰富、生活节奏快速的时代，拾茬子的场景或许早已成为历史的剪影，但它所承载的不仅仅是一段艰苦岁月的记录，更是一种对生活的坚韧与乐观和一种对简单快乐的执着追求。

每当我回想起那段时光时，眼前总会浮现出广阔的田野上大人们辛勤劳作的身影，以及孩子们在田野间嬉笑玩耍的场景。对于那些庄稼的茬子，不仅点燃了家里的炉灶，温暖了我们的肠胃，更是在岁月的长河中点燃了我们对过去生活的深深眷恋。它也让我们明白，即便生活充满艰辛只要心怀希望，在平凡的日子里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与满足。而那些在田野间拾茬子的日子，却是如今我们快节奏生活中最宝贵的财富，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都将永远熠熠生辉，温暖着我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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