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白鹭

张振平

季羡林先生在《回家》一文中写道：“在一片大湖的颇为遥远的对岸上绿树成林，树上都开着白色的大花朵。最初我真以为是花，然而不久却发现，有的花朵竟然飞动起来，才知道不是花朵而是白鸟。”这是先生描写他在游广东佛山时见到的景象，文中树上那些“白色的大花朵”就是白鹭。

读到此处，似乎有一抹白色的静影突现在脑海，不由想起一些白鹭与我相关的物事。

白鹭应是一种充满诗意的鸟儿，它对于生活在南方水乡的人也许是司空见惯的吧，可对于我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最初知道白鹭，不过是诗句里的一个意象。“一行白鹭上青天”“西塞山前白鹭飞”“漠漠水田飞白鹭”“草长平湖白鹭飞”“白鹭映春洲”……初吟这些诗句，我只知道白鹭是一种能飞得很高、很高的鸟。口中念着“一行白鹭上青天”，心中却想着故乡晚秋里，天空中或排成人字或排成一字的南去雁行。

郭沫若先生在《白鹭》中多有描写白鹭的句子，而“在清水田里，时有一只两只白鹭站着钓鱼，整个的田便成了一幅嵌在玻璃框里的画面……”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我非常喜欢文中的意境。曾有一次沿着桑干河畔乘车而行，不经意地一抬头，隔着车窗，我竟在桑干河中看到了一只白鹭。虽不是郭沫若先生所写的清水稻田，但在这山乡旭日初升的清晨，淡翠远峰，岸柳纱帐，潺潺清流中添上一只单脚静立的白鹭，也不啻为一幅绝美的山乡美景！

第一次知道北方也有白鹭，我心中自是喜之不尽。虽只见过那么一次，我也确定了白鹭不只属于南方。而季羡林先生所见的那“树上都开着白色的大花朵”，我也是见过的，不过是在南方。

那年，旅居昆明，一次无事走进莲花池公园，随性游走，远远地便看见一片湖水。山石苍苍，颇有些古朴之意，引我注目的不是这些，而是池水边那些高高低低的树木。长青的枝叶间竟点缀了许多硕大的白色花朵。此言不是比喻，在我眼中，远处树上的那些洁白之物确实是一团团大花。看见那花，我并不诧异，因为在花城昆明，遇见什么样的花草都不是奇异之事。

盯着那树上的白色大花，我不过是想知道那些是什么树而已。正当我想求教于园中土著时，却见那树上几朵白花竟活了起来，它们有的伸展翅羽飞升到空中，有的扑棱棱降落到湖里。原来树上的那些不是大白花，而是大白鸟。终于，从它们在树上的亭亭独立，我认出了它们是白鹭！

放眼湖面上，白鹭宛如游弋着的一朵朵硕大白莲。它们全是悠闲自在的安然之态，游着游着，头一低，忽一下，一尾鱼儿就衔在长长的喙上，白翅忽闪几下，一抻脖子，那鱼儿便没了踪影。白鹭们完全不像那些花鸭子，看见有鱼儿游到近前，只会猛不防来个倒栽葱，上半截身子就那么直直地扎进水里去，把一个毛茸茸的大腚和两个红脚掌弃在水面上老半天，丝毫不理会自己形象的不雅。

白鹭不是凡鸟，它们天性自带了优雅。不管是小憩于树上，还是翱翔在空中，亦或在水中觅食，它们都是以这般闲适、不争、静美的韵致示人。

有白鹭的所在，便是一幅精致的画卷，画中就会有着无尽的诗意与美好。不论是季羡林先生、郭沫若先生，还是李白、杜甫、王维、张志和……所有古今书写吟咏白鹭的，必是心向美好之人。

“水远烟微，一点沧州白鹭飞。”那就让它在人间、水上，亦在我心中自由自在，永远如此诗意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