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柜里的童年

唐勇

外孙女六个月时，就痴迷上了那些会讲故事的彩色画册。说来也奇，襁褓中的婴儿只要见到五颜六色的绘本画面，黑葡萄似的眼睛便亮起来，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抓挠，仿佛要捉住书页里跳动的精灵。

九个月的她已然有了自己的审美，每天要端坐在奶奶膝头听一个多钟头的故事。如今家中三处书柜都成了她的领地，《黑猫警长》与《帕西爷爷有办法》肩并肩，《齐先生·妙小姐》和《杰瑞的冷静太空》手拉手，《东方娃娃》和《锋绘》紧相连，中英文绘本像彩蝶栖满每个角落。她不识字，但她知道绘本中的故事，每次读绘本，都是她自己到书柜选择。两岁后的小人儿愈发有了主意，饭要伴着《中国经典故事》喂，觉需听着《宝宝语言绘本》睡，晨昏定省般雷打不动的阅读时光，让全家人既甜蜜又无奈。

孩子的绘本一是网上购买，再就是去市里优贝儿童图书馆借阅，孩子的爸爸妈妈每周都要带她去图书馆更换绘本。

小孩子记忆强，绘本的经典故事词语她都能心领神会，并准确的表述。记得那个秋日慵懒的午后，弹力球从沙发上滚落的瞬间，我俯身截住。“姥爷眼尖手快”，奶声奶气地惊叹怔住了我。抬眼望去，小丫头正踮脚望向窗外的银杏树，金叶子在风里打转，“摇摇欲坠呀”，她转头冲我笑，羊角辫上的蝴蝶结颤颤巍巍的。时时刻刻、手舞足蹈、翻山越岭、气喘吁吁、瑟瑟发抖、汗流浃背……这些从绘本里飞出来的词语，竟在她舌尖生了根。

更妙的是那些自创的童谣。她眨巴着亮亮的毛茸茸的大眼睛，一边玩一边自言自语。“旅游到这里，开心我爱你。”——春日踏青时的即兴之作；“冬天了，天冷了，小兔兔依偎在兔妈妈的怀里，住进温暖而舒适的兔兔窝窝里”——冬依偎在妈妈怀里呢喃。奶奶备的记事本渐渐写满，那些夹杂着错字拼音的句子，像清晨沾满露珠的蛛网，脆弱却闪着灵光。

抚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常想起自己的童年。在边防军营里，看的是大炮、枪、战马和汽车，玩耍的是棍棒、弹弓、石头、泥土，偶尔传阅的《鸡毛信》《小兵张嘎》《刘胡兰》被翻得卷了边。女儿属八〇后，那个年代，我们工资不高，家庭生活除必备的开销外，余下的钱捉襟见肘。家中仅有的《故事大王》《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是奢侈品，她总把《故事会》里缺页的连环画拼凑着看。而今三代人围坐，童书如春潮漫过客厅，绘本里的小熊小兔跃出纸面，在祖孙的笑声里蹦跳。

每周最盼望她来的两天，我们总陷在沙发里读故事。她肉嘟嘟的手指划过《总有好办法的弗莱迪》我逐字念着每一页的故事，夕照给书页镀上金边时，恍惚看见文字在她眸中抽芽——那是比我当年握过得钢枪更有神奇的力量，是能让枯树开花的魔法。

孩子的世界从此不再局限于小小的房间，而是扩展到广袤无垠的宇宙，领略大自然的神奇与美秒。那颗童心，如同宝石般闪耀，蕴含着无尽乐趣与美好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