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你

冯海燕

我在麦花飘香的田垄里读你，我在耕耘的犁铧、收割的镰刀上读你，我在种满庄稼的四季读你；我在播种的春天读你，在万物生长的夏日读你，在收获的秋阳下读你，在寒冬窖藏的粮食中读你。读你辛勤的劳作、流淌的汗水；读你如山的挺拔、如川的宽厚。你，是家里顶梁的柱椽，是年幼的我，心中的神祇。

我在村庄的炊烟中读你，我在暮归的牛羊群里读你，我在浓烈的酒香中读你，我在官厅、红满天、大境门、北戴河的劣质烟草味中读你。读你载起我上学行囊、用力蹬踩自行车的前倾背影，读你和乡亲闲话时以我为骄傲的矜持笑容。你，是这泥土地上最平凡的草木；你，是我人生路上定格的擎天英雄。

我在染霜的鬓发中读你，我在眼角的褶皱中读你，我在医院的病床前读你，在送殡的灵柩后读你，在晨曦的坟茔中读你。父亲，你把自己浓缩成一本永远读不尽的书，书中，写满了我跌跌撞撞人生里，琐碎的三餐五味、日暮朝夕、烟火时序。

父亲，我把你留在文字里，写进诗行中，镌刻在自己划痕交错的心碑上。

父亲，您听到了吗？我在这个秋天落叶的叹息声中读你，在生命的此岸，读着彼岸远行的你。父亲啊，我在用一生读你，努力地想把你读成一座永生的城池，盛放我一世的眼泪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