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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抒己见

莜麦与张家口文化根脉联系之联想

张家口日报 06版长城·文化 2025年03月13日

海霞

我是土生土长的张家口人,从小到大都非常爱吃坝上的莜面,但退休之前我却从未上过坝。

第一次上坝是退休后的一个秋日,我记得,在那里,风吹过面颊,仿佛久别的亲人抚摸你的脸,天空蔚蓝,如刚刚擦洗过的玻璃,明亮通透瓦铮铮地蓝,广袤无垠的土地上,熟透的莜麦似那金色海洋,莜麦铃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与你诉说岁月里发生的故事。那一刻,我的灵魂为之一颤,“人如其物,物如其人”,这话谁说的我忘了,但,从这一刻开始,我隐隐有了一个意象,这赳赳莜麦与朴厚的张家口人的性格太像了,任性招摇,浑身是胆,聚则一群,散是一撮,纵是单枪匹马,也敢勇闯天涯,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我把这感觉,告知了张家口日报社原副刊部主任张美华,她听后很认同我的观点,并就此展开了讨论。我们由人的性格谈到语言的表达,谈到文人的作品。我说:“很久以来,我就发现张家口作者写的文章,尤其散文,从文风到语气,从转折到手法,仿佛有一个公式一般。”我同她讲了梅洁,讲了张立勤,讲了她自己。她说:“是的,有很多人都说我的散文与梅洁很相像,之前我以为是自己有意无意地向她学习的结果,经你怎么一说,还真是一方风土一方文风啊。”

我们就这个思路,又分析了一些其他作者的作品,我们惊异地发现:张家口作者的文风应是对应它的本土文化的大背景而形成的一种独特的表述风格。张家口自古以来就是兵道,你来我往,强弱更迭;张家口又是商道,从辽宋到元明到清与民国,一条遥远的张库大道,连起了内陆、蒙古和欧亚。多元化的文化沉积,让这一方人有了区别于其它地域的本土文化体系。我们又谈到流派,如:荷花淀派,山药蛋派……而张家口人的作品又很难与这些流派近融,于是我俩大胆地抛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张家口人的文章可不可以自承一脉?如果自称一脉叫什么呢?就这个话题多年以来我们无数次地进行了探讨。适逢前不久贺宝贵先生发起了莜麦莜面文化研究的活动,并把我俩吸收为莜麦莜面文化研究课题小组的成员。我们觉得如果为张家口的文学流派定性,那用“莜麦派”这个词最合适。我们也曾与多名当地作家、文学爱好者们谈及此事,大家也纷纷表示赞同和认可。但我深知,自己才疏学浅,担不起如此大任,所以,我只负责把自己的发现和感觉分享给大家并与大家一起探索其中的奥妙。

自古以来,坝上地区,土地寒冷贫瘠,盐碱侵蚀、狂风肆虐,很多粮种都难以成活,只有莜麦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在这里扎了根、抽了穗、结了果,为恶劣的北方环境平添了无限生机。它产量不高,却因土地广袤而获得生存空间。千百年来,它默默地守护养育了坝上坝下方圆几百里的百姓人家。而那些吃莜面、种莜麦的人们,也如莜麦一般,吃苦耐劳、厚德载物、温厚良淳、热情大方并且豪横浪漫,他们用自己博大的胸怀包容着接纳着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他们一边辛勤耕耘,一边努力书写自己人生。因此,张家口作家的文风里常含金戈铁马之声、辽阔粗犷之气、驼铃回旋之音。

从文化地理学的角度讲,特定的地理环境会孕育出与之相适应的文化形态。张家口地处北方,以前气候条件恶劣,土地贫瘠。这种环境不仅塑造了莜麦莜面顽强地生长特性,也塑造了张家口人的与众不同的品格个性和文化特质。从文化生态理论来讲,人类文化与自然环境是一个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生态系统。莜麦在农耕与游牧区间交合中成为坝上人的主食,也成为张家口地区自然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当地人民的生产生活紧密相连,进而影响了当地的文化创造和文学表达。从文学流派的形成理论来讲,一个文学流派的诞生往往与特定的地域文化、社会背景和创作群体密切相关。张家口地区的文学创作者们,在长期的创作实践中,深受莜麦莜面文化的熏陶,形成了相似的创作风格和审美取向。他们的作品在主题、情感表达和语言运用上,都体现出与莜麦莜面文化的紧密联系,具备了形成文学流派的基本要素。

莜麦从种植到吃食,过程十分繁复不易,它从成熟到食用的“三生三熟”的过程,恰似这方土地上生活的男男女女们在生命历程中所经受的种种磨砺与艰辛。正是这种磨砺和艰辛塑造了张家口人百折不挠、坚韧不拔的顽强性格和真诚善良厚德报恩甚或是憨直质朴的品德,正如张美华在《莜麦远·莜面香》一书的跋里写道的:莜麦被赋予了坚韧、包容、奉献等多重意义,成为了当张家口文化的重要象征物和承载物,张家口人性格中的硬气、倔强、耿直、平和,包容与莜麦的特征十分吻合。但张家口有个谚语叫“莜麦腿短,走得不远”,那是因为莜麦从种植到制成食品需用当地的水源才能完美地展现出莜面独到的魅力与香醇。不过如今科技发展,张家口莜麦莜面已走向了全国乃至世界。

同样张家口的文学作品近年也在国内有了新的崛起,以胡学文为代表的张家口作家,愈来愈被文学界所认可。其实张家口一直有着庞大的作家群,从新中国成立到如今数不胜数。有写张家口这块土地的大作家,如:丁玲、汪曾祺;有从张家口走出去的名作家胡学文、梅洁等;有在国内具有影响力的老一辈作家宫克一、赵维元、刘儒、安俊杰、桑原、杨畅等,还有一大批优秀的本土作家如:冀海莲、席满华、周贵亮、何来、张美华等,他们每个人的作品都各不相同,有小说、散文、诗歌、故事、杂文戏曲……但他们的写作风格又极其相似,我想,这可能就是一方水土一方人吧,而他们作品中的人物和书写内容又有其共性:这就是都吃莜面并像莜麦莜面一样倔强坚韧;他们文风里有莜麦精神;他们的作品里有莜麦语言;他们描写的生活中有莜麦秉性。总之,他们作品里都有莜麦莜面文化的影子。农耕游牧,长城军旅,商道游民,乞讨流浪,创新革命……多种文化的撞击,让种莜麦吃莜面长大的张家口人与生俱来有着不同凡响的硬礊(音:y i n gk e)秉性;也正是这种硬礊的品性,让其文化内涵有了独属自己的血脉赓续,让其文学作品读起来磅礴大气,辽阔粗犷,像无垠的草原,风来轰轰烈烈,雪至爱恨情仇。他们的文风荡气回肠,他们的语言有独特的触角。他们的表述有风越山谷的嘶鸣、雪落大地的回响、黄沙硌齿的寥寞、马蹄踏月的孤鸣。但又仿佛少了点什么,就像人们吃莜麦莜面时常觉得少点什么的缘故一样,我想那便是更精制!他们的文骨里少了小桥流水的缠绵、少了江南雨巷的温馨梦幻、少了陌上君子翩翩如玉的情调和廊亭少女手握花伞轻娜多情的婉约。我常想,就张家口地域文学来讲,尤其是散文,是不是可以自成一派呢?若能称为一派,莜麦是最最贴切的标签。

综上所述,张家口文学,尤其是散文,它们有着不同于其它地方文学的特性,而这个特性与莜麦又有着不约而同地共性。我常想,这是不是就像古人说的那样:“吃什么像什么?”吃莜面长大的张家口人,是不是也像莜麦一样,看起来一帮,细分又各有各的内容。把这些内容各不相同但文风笔法又极其相近的创作手法归纳一起,组个流派——那应该就叫“莜麦派”。

我一直认为,这是多年来萦绕在我和美华老师心上的一个假想题,它的实现需要许多人甚至几代人的努力,需要有出色的带头人,需要拿得出手打得出去的作品,需要各级领导的支持。当然我们要首先挖掘整理一批作品、撰写一些文章、借助学院派理论支持……纵使这般,结局也不可预知。于我而言,我只想做那个捡起石子抛向湖面的人,至于溅起的是涟漪是水泡还是浪花都由众人与后人评说吧。我只渴望将张家口文学作品,尤其是散文作品,综为“莜麦派”,并希望让这个独特的流派,承载着张家口的历史文化和人民的情感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让更多的人从我们的作品里,领略张家口的人文魅力,感受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