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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歌
我的父亲叫“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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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
从我们“70后”往上数,谁周围没有几个同事、同学、亲戚或邻居名字叫国庆的呢?我的父亲就叫“国庆”。
在我孩童时的记忆里,父亲陈旧的书桌上墨痕斑驳,文房四宝于其间安然敷座。父亲总是在他轮班的间歇里端坐窗前独自临帖,我喜欢依在父亲膝前,痴痴地看着他笔走龙蛇,漆黑地显着幽光的墨水在他的笔间行云流水地蜿蜒、顿挫、转折,演化成一个个一串串我不认识的叫作字的神奇的东西。
每当此时,母亲总会从干不完的家务活里抻出手,把不情不愿地我拉出门去玩耍,嘱咐我不要打扰父亲。
直到有一天,我觑个父亲母亲都不在家的空儿,擎起父亲的最粗的那支毛笔,学着邻居哥哥的样儿,想给自己手腕上画上一只神气活现的手表。墨水被我努力地蘸得饱饱的,落在手腕上瞬间成了秤砣大的一坨。小狗乖乖过来看我的笑话,我灵机一动,想给乖乖画一幅眼镜,像邻居当老师的国庆叔叔那样的眼镜,严肃又严厉。可是乖乖并不乖,墨水冰凉的触感吓到了它,它吠叫着试图挣扎逃跑,这一下,我的墨笔反而给它画成了唱戏的黑包公大花脸,试图夺门而出的乖乖和进门的父亲撞了个满怀,把墨迹又涂在了父亲板板正正警服的衣襟上。
我的父亲是一名警察。只要父亲不当班,进门的衣架上总是端端正正地挂着父亲的警服、警帽,仿佛一个士兵在立正站岗,威严又神气。
那天,一向严厉的警察父亲,看着因为闯了祸瘪嘴欲哭的我,居然没有生气,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毛笔,清洗干净放在我手里,又抱我到膝上,用他宽宽的手掌,覆盖了我的小手,铺纸、蘸墨,一只粗糙温热的大手握着我的冰凉稚嫩的小手写下了两个端端正正的大字。
父亲小心地收稍、搁笔,把怀中的我转个身和他面对面,郑重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告诉我,要永远记住这两个字,叫作“中国”。
“爸爸爸爸,什么是中国?”
“中国是我们的家!”
“是爸爸妈妈和我的这个家吗?”
“这个是我们的小家。中国是我们周围所有人的大家!我们每个人要像爱护我们自己的小家一样爱护我们的大家!”
“中国这个家是啥样的?”
“你看,中国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天安门广场,是天安门广场上那面高高升起的五星红旗,是你见过和没见过的许多的山脉和河流、城市和村落。是你认识和不认识的许许多多一样黄皮肤的中国人!”
从此经年,“中国”这两个字,从我挂着泪水的眼睫间,力透纸背地书写在我童稚的如一张洁白的宣纸的心田。
又临国庆,父亲的生日,墓园前,我为父亲带来一捧火红的杜鹃,杜鹃丛中插着一枚鲜艳的五星红旗。我和父亲拉着家长里短,告诉他:他在抗洪抢险中用生命抢救的那个女孩子真争气,今年考上了军校,这是她托我送给他的杜鹃花,“爸,你看看,这花多么好看!”火一样热烈、云霞一样绚烂的杜鹃花,托举着同样鲜血一样炙热的五星红旗!我又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我们会像爱我们的小家一样,共同守护我们的大“家”!
我拭去泪痕,整理好自己的警服警帽,端肃地给父亲致以敬礼。
我的父亲叫“国庆”。
你,认识一个叫“国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