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饼

张振平

中秋节那天晚上，一个月饼按人头分几瓣儿，全家人一人吃一瓣，这个节日就算是圆满了。香香甜甜的月饼吃了一年又一年，吃着，吃着，童年的快乐远了，少年的梦想随风散了，青年的奋斗成了嘴角一抹浅笑，中年的压力成了不能为人道的苦涩……

儿时，月饼对于我们来说是稀缺之物。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在一个中秋节前夕，父亲买回二斤月饼，给奶奶送一斤、给姥姥送一斤。

我第一次吃月饼大约也是在那年中秋。父亲给姥姥去送月饼，回来总会带回来一半。因为姥姥心疼她的小外孙们，把月饼全退回来不合礼数，姥姥便会以“给孩子们吃”为由，让父亲给我们带回来两个。

那两个月饼，母亲要分几次给我们吃，甚至母亲实在舍不得全吃了，还要偷偷藏起来一个，留给远在几十里外的大姨、二姨。如果大姨二姨最后谁也没来，那个月饼要不成了干巴饼，要不成了发霉饼。

再后来，给奶奶、姥姥的中秋节月饼涨到一家二斤。姥姥的回礼也涨到一斤。再后来，姥姥也会收到别人送的中秋礼，所以给我们的回礼便不再是父亲送去的月饼，而是另外模样的，有时回礼的月饼比父亲送去的还要多。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中国老百姓生活水平有所提高的证明吧。

姥姥回礼的月饼会被母亲藏起来，不到中秋夜不会给我们吃。

我不知道母亲把月饼藏在了哪儿，也不关心它们藏在了哪儿，反正到了该给我们吃的时候，母亲自然会把月饼请出。一个月饼二两五，切成五瓣儿，一瓣儿只有一大口，我们人人都会有份。

那时，母亲说月饼太甜、太油，她不爱吃。母亲切开月饼，给我们姐弟三人一人一瓣，再给父亲一瓣，最后一个才是她自己的。母亲在她那瓣月饼尖儿上轻轻咬一点点，只尝一下味道就算吃过了。最后，被母亲咬了尖儿的那瓣儿月饼都是进了我和弟弟的嘴巴。

但分月饼的时候，必定是人人有份的，毕竟中秋夜吃的月饼那可是团圆饼呀。

直到现在的每一个中秋，母亲还是会在中秋夜切团圆饼，必定是按着全家人头儿切成若干份。二斤大的团圆饼，分成十二份，每一份的个头儿还是不小。在场的人现场吃，不在的人，母亲就给留着，一个人都不能少，必须都要吃到。

当年贪月饼香甜的我们，刚刚酒足饭饱，搁下碗筷，再看着母亲递过来的那一大块月饼，心里不禁发怵。孩子们更是拧眉头，都说月饼太甜了，不爱吃。母亲告诉他们，吃了团圆饼，一家人就会团团圆圆，他们才给母亲面子，都在他们的月饼尖儿上轻轻咬上一小口。倒是过去不爱吃月饼的母亲，总会喜滋滋地把她的那块月饼吃完。

我不止一次对父亲说，明年可别买这么大个的月饼了，谁也吃不了。父亲却说，跟你妈说去，我不买，你妈不依呀。我的反对年年无效，来年父亲还是按着母亲的要求，照买不误。中秋晚饭后，母亲还是会把那个大大的团圆饼按人头儿分好，端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