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地名考证表明——蚩尤是北方人

田广虎

蚩尤和黄帝、炎帝，同为我国上古时期的重要人物。传说中，蚩尤善于制造兵器、为主兵之神，是东方九黎部落首领。涿鹿之战后，蚩尤被杀，其部属及后人迁徙至南方和西南。那么，蚩尤到底是哪里人？学界有山东说、湖南说、山西说、河北说等等。

近来笔者通过对我市古地名的溯源研究考证，我认为“河北说”的证据更为充分，蚩尤应该是冀西北地区人，且有可能是赤城人。今将和蚩尤有关的古地名分述如下：

羊水

《归藏》：“蚩尤出自羊水，八肱八趾疏首。”

《水经注》：“水出雁门山，谓斯水也。雁门水又东北入阳门山，谓之阳门水。”

阳门水，即洋河，在怀来县夹河村附近与桑干河汇合，是永定河上游的两大支流之一。有学者认为，“‘羊水’似当即涿鹿东北的桑干河支流‘洋河’”。

葛芦之山

《管子·地数》：“修教十年，而葛芦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是岁，相兼者诸侯九……”

葛芦之山，即此山盛产“葛芦”。而今宣化葛峪堡，也是因为其后山深谷产“葛草”而得名“葛峪”。其地建堡，遂以“葛峪”为名。“葛峪”所属山脉，为龙关与宣化的交界之山。此山铁矿藏量丰富，宣化钢铁公司的原料基地龙烟铁矿就在这里。

淖空桑

《归藏》：“登九淖，以伐空桑。”

此处记载的“登九淖”，和上文引《管子·地数》中记载的“相兼者诸侯九”应该是一回事。也就是在这一年，蚩尤“兼并”了周围的部落，成为区域性部落联盟首领。而其中的“淖”，蒙语意思是“湖泊”“海子”，这是河北北部坝上草原民间的习惯叫法。

关于空桑，《金文编著》：“甲骨文工字，像矩尺之形，其所以作工也，又读空，官职名。”《汉字源流字典》：“工，象形字，古又指管理工程的官员。古代官职司空，最初当是管理建筑工程的。”所以古代“工”通“空”，是做工的意思，那么“空桑”即“工桑”，意思是“采桑缫丝之地”。黄帝所娶西陵氏嫘祖，她的部族发明养蚕缫丝。联想到幽州之“幽”字，其甲骨文造型即是上面是“丝”下面是“山”。那么桑干河流域、妫河流域，很可能就是嫘祖的故乡。所谓“以伐空桑”，或许即是“涿鹿之战”。

涿鹿

《史记·黄帝本纪》：“黄帝邑于涿鹿之阿，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兵为营卫。”

涿鹿作为地名，其“涿”甲骨文字形同“豕”，“豕”即“彘”，不由得让我们想起了史料中“流沙之东，黑水之西”的“司彘之国”，其位置很可能是桑干河下游现在留存下来的养猪村古地名仍有：怀来县的珠（猪）窝园、珠（猪）窝堡、朱官（猪倌）屯，下游北京门头沟还有珠（猪）窝村。珠（猪）窝园村经考古发掘，是我国北方的一个旧石器遗址，很早就有人类活动在那里。

而“鹿”很可能与黄帝“生日角龙颜”有关。关于史书对上古人物外貌的描写，其实也存在着一定的文化信息。如伏羲女娲蛇身人面，代表其部落对龙的一种图腾崇拜；炎帝头生牛角，代表其是以农耕为主的部落群体特征；而黄帝头生鹿角，代表其族对鹿的崇拜，有游牧部落的特征。

从“涿鹿”甲骨文字面意思分析，所谓的“涿鹿”，“涿”代表的一种定居生活方式，而“鹿”代表的是游牧生活方式。这两种生活方式看似矛盾，却在桑干河流域是一种共存的生活状态。

且居

《汉书·地理志》：“且居，阳乐水出，东南入沽。莽曰久居。”

阳乐水，按《水经注》记载发源于赤城海陀山北麓，由西向东汇入侯卤水，又名横水。但是，后世考证后发现《水经注》此处记载有误，阳乐水应该指的是红河。例如：

《水经注释》：“阳乐河，今宣化府龙门县之龙门河也。”

《中国历史地名》：“龙门河，即阳乐河。今河北赤城县南红河。”

《畿辅通志》:“龙门河，源出龙门县西二十里娘子山北三里大龙王堂……东流为河,径县城南。”

《汉书》惜字如金，每个县的记载非常简略，有的只有县名。而且居县只介绍阳乐水，证明阳乐水是一条重要的河流，不可能是红河的一条十余里的支流。且海陀山北麓是时属女祁县。所以，阳乐水即红河的说法是正确的，其源头在今龙关镇大龙王堂村。

若红河即阳乐水，其下游为女祁县，而其上游当属且居县。“且”，即“祖”字，甲骨文为象形文，是供奉祖宗牌位之形。龙关与赵川仅一山之隔，赵川在很长时间属龙门县。笔者认为，汉代的且居县治于赵川，龙关当时隶属于且居。赵川属于洋河流域，其所在区域被称为“大王川”，这个“祖居”县中的“祖”和“大王川”中的“大王”，极有可能指的是蚩尤。

赤城

赤城之名，最早见于北魏。但是考其名称的来源，应该更加久远。按现今的传统说法，赤城，因其东山山石红赤，状如城堞，日出时红光笼城，因名赤城，又名霞城。但是，笔者在此居住四十余年，始终未见“红光笼城”之景象，其东山亦未看出“状如城堞”之形态。我市文化学者于瑞军、孙登海先生二人认为，赤城名字的来源，可能和冶炼有关。这是非常新颖的观点，也是非常符合逻辑的一种判断。

《广舆记》：“赤城城堡，即蚩尤所居。考赤城，古在北山，后移平地”。

《畿辅通志》：“赤城县城，古炎帝榆罔氏诸侯蚩尤所都也”。

《括地志》：“涿鹿在妫州南，黄帝所都，今保安州有涿鹿山，在赤城则蚩尤之都也。”

《读史方舆记要》：“古赤城，相传蚩尤所居”。

赤，甲骨文字形为上“土”下“火”，“土”代表的是陶土、矿石。冶炼矿石，铸造器物过程中，流淌的金属液体呈现出正红的颜色，而其发出的“哧哧”声，也是赤字读音的来源，“哧”的本字即“赤”字，后来用“赤”表示颜色，而“哧”表示声音。

赤城是矿业大县，境内有金矿、银矿、铅锌矿、铜矿、铁矿、煤矿等等。赤城东山、云州乡清泉堡艾蒿梁、样田乡刘长沟南天门等地发现了青铜铸造遗址，样田乡寺梁村发现了开采铜矿遗址，样田乡下马山蚩尤寨发现了青铜冶炼遗址，后城镇上堡村发现了冶炼遗址群，东万口乡碓臼沟发现了铅锌矿开采遗址等等。在上古时期，金属冶炼可以制造武器、工具，无疑是一个部族等级最高的行业，掌握着全族的经济命脉和族人的安全。其地建寨立堡，依其行业特色，以“赤”为名，是顺理成章的。

沮水

《括地志》：“上谷郡故城在妫州怀戎县东北百一十里，燕上谷，秦因不改，汉为沮阳。”

现今主流说法，秦汉时期的沮阳城位于今怀来县大古城村。但是此说忽略了一个问题，按“山南水北为阳”，位于妫河南岸的大古城村即使曾经是沮阳县故城遗址，但是其首设位置一定不在这里。

沮阳县治，必须处于某条河的北岸，且位于怀戎县故城东北一百一十里，而与之匹配的战汉遗址只有赤城北山古城遗址。如果这种推断成立，则今汤泉河即古沮水。

“沮”字源出于“且”，即甲骨文的“祖”字。多部志书记载，赤城北山为蚩尤所都，都和邑的区别在于，祖庙所在之地称为都，无祖庙的城堡称为邑。既然赤城北山为“蚩尤所都”，那么这里一定是蚩尤族人祭祀祖先之地，因名“且水”，后衍生为“沮水”。

从以上文献史料中涉及到和蚩尤有关的古地名来分析推断，蚩尤应该是冀西北人，或为赤城人。这为轩辕黄帝和蚩尤大战于涿鹿又增加了一个旁证。（本文作者系赤城县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