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春色

马青山

散步时，不知不觉中，眼前为之一亮：红色的山墙下，玉兰树的长长一枝儿上，挂着两朵白色的花，紧邻这朵玉兰花的是零星的几朵粉红色的杏花。这开着杏花的枝条，伸出长长的臂，于微凉的细风里摇曳，差一点就开放舒展于我的目前了。此时，生气旺盛，地温升高，春和景明，草色青青，繁花烂漫，正是踏青的大好时节。

春色的浓郁，春景的魅力，使得我对这春天愈加地渴望。做事应做到极致是我的性格特征。事实上，赏春踏青，能够尽兴且能达到酣畅淋漓者，还需要去河边、山脚和田野。只有如此，方能怡情悦性，一饱眼福……

乡间的春色集中而典型。

驱车穿过密集的水泥丛林，出地道桥，至洋河岸边洋新线，逆河流而行，阳光一下子硬了许多。农历三月的张垣大地，春潮涌动、日新月异。滔滔不息的洋河水，一路迤逦欢快而来，不知多少年矣。宣化知府罗亨信在《镇朔楼碑记》中写道，洋河经其南，近六百余年了。河中央深水处，成群的野鸭，正戏水畅游，身后留下的是层层涟漪，时而头扎入水中，啄上一条小鱼，一缩一缩的脖子，鱼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有的煽动着翅翼溅起晶莹的浪花，颇类金庸笔下的“水上漂”。它们尽情地享受着春天的温暖与和煦，可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了。白首赤身的鸳鸯于河心小鸟结队而行，仿佛正孕育着一个崭新的生命，蜷着身子静卧那里，一片安详的神色。旋即，翅膀舞动，倏尔冲空，于蓝天里变成一个黑点，再向远山而去，不见了踪影。蓦地，视野里，就全是鸟，近处湿地上，正在觅食栖息或繁衍生息；半空中，有鸟盘旋，黑白赤黄各种颜色，有白琵鹭、白鹭、黑鹮等。群鸟翔集，万鸟临河，俨然一个鸟的世界了。河岸上不规则的柳树，绿冠乌身，歪干低首，不知疲倦地守护着潺潺流水，极目远视，犹如一根根放大了的蔬菜——“金针菇”。

看惯了湖边的垂柳，再赏这天然柳，倘若只是欣赏树头，就全是一片绿色的空间，绿色代表希望，看见绿柳，便窥见未来的希望了。一种清新的感觉。远处柳群里，一株低矮的桃花引人注目，白花正茂，一树繁花，似一柄撑开置于地上的雨伞，典型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了。诗人本意是写塞北的雪，却是借用了比喻的笔法，梨花是喻体，移用至“洋河春色”，也同样适用。右手是河，左手是山，似乎皆近在咫尺，伸手可触。河流柔婉，优美可爱；山脉刚硬，豪放有力。山一路疾驰而来，奔向远方，其豪迈的气势，令人敬佩，似与河永恒的平行。

山脉黛青，似与春无关，然山脚下，有自然分布的杨柳，那低垂的杨穗，绿绿的，其韵味有如绿的柳条，因而，这阔的山体上便洒满了春色。只有到了河的源头，方有了山与河的相交。山中有河，河中有山，可谓是典型的有山有水山水交融了，这恰好就成了王维的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了，有静有动，美不胜收了……

山河之间是广袤平坦如砥的农田。去年的庄稼茬子与枯黄荒凉的野草已荡然无存。田地中央，偶尔几堆农家肥料，黑黑的，点缀那里，似如河心小洲里静卧的野鸭。零星农人正于田野里忙碌，颇有节奏的样子。他们是真正的诗人，农人写出的诗行是绿色的，富有生命力的。夏天每至，那一行一行的玉米、葵花、稻田，就是诗行，这诗行既工整对仗，又讲究韵脚，意象鲜明可见，则是典型的律诗和绝句，粗粗的田埂便是这诗的题目了。

车至逯家湾，这是个三边交界之地，南为怀安，北为万全，东是宣化，洋河大桥，一虹飞架南北。忙碌的挖掘机，穿行的人影，正在创建集科研创新、区域应急服务于一体的功能区。春色里的张垣大地日新月异，未来可期。

洋河两岸有许多“屯”，如第四屯、第六屯、第七屯、第八屯等。这些自然村落，红色的三角形屋顶掩映于绿柳水稻中，一丛丛，一簇簇的人家，十里八村，似河边湿地的绿色草丛，为春天增色不少。这是“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的形象体现。山川田野、枯藤新芽和人间社会，成为画家诗人的临摹描写对象。再伟大的诗人，离开田园山水和花鸟鱼虫，便成了无本之木。据说，明太祖朱元璋因洋河沃野，便把人口从山西大槐树稠密人口迁往此地，战时前线，非战屯田，便有了这富有诗意的“屯”。这“屯”的古村落，迎来的是崭新的春色，承载着的是古老的历史文化。近年来，前来这里观光的游客络绎不绝，增加了农户人家的收入。一路循河岸绿柳下行走，灰褐色的子规不住地从车窗前划过，吟唱着悦耳的“布谷”，好像是对美好的呼唤与渴望，更是对我前来赏柳踏春的盛情邀请……

春色是美丽的，春天是伟大的。它就像一位孕育生命的年轻母亲，正艰难负重而又满腔激情地孕育着夏天的炽烈与秋天的收获。因而，人们欢呼它，人们更乐意与之零距离接触，进而得到人们的青睐敬仰，也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