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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

煤油灯的记忆

张家口日报 08版长城·作品 2024年04月25日

顾祥

我对煤油灯的记忆要追溯到40多年前,那时我还小,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母亲就从墙旮旯提出我家那盏满是油腻的油灯往灶台边的炕头一放,“刺啦”一声点燃火柴,小心翼翼地把油灯点亮,然后就开始在昏暗的灯光下做饭、缝衣、纳鞋……

记忆中,整个油灯是由灯台和一个玻璃瓶子组成的,灯台高一尺有余,灯芯是用一个细绳子组合起来的,每每点亮,周边是一圈圈昏暗的光晕,给夜晚的家里氤氲出一幅安闲欲睡的氛围。那时人们买东西都凭靠票证,农村每户人家一个月才供应一斤煤油,夏日天长夜短,人们忙于田地劳动,晚上用油灯的时间较少,吃完饭就熄灯睡觉了,一个月一斤的煤油不但够用,还能积攒一些待冬天来用。

记得那时我家有一个一尺余高的大玻璃瓶子,父亲每个月到村里的供销社买回自家的那一斤煤油,往油灯稍注一点,其余的都积攒在那个大瓶子里。冬天天黑的早,夜又漫长,家家的女人们全靠夜里的时间做针线话,记得母亲一熬就是半夜,那点凭票供应的煤油远远不够,父亲去邻村的供销社靠人情偷偷买上半斤八两。正因为当时煤油如此珍贵,所以晚上油灯一点亮,母亲就呵斥我们兄妹不让靠近,生怕我们不小心把灯盏打翻、洒了灯油,可这样的事情还是难以避免的。

快进冬月,生产队的农活进入尾声,看着快过年了,母亲白天抓紧时间拆洗缝补一家人的破衣烂衫,夜里加班赶点做鞋衲袜,父亲也借着油灯的光给孩子们用羊毛编织毛袜子和毛手套,怕我们在学校里冻了手脚。有多少个夜里,我睡醒了睁开眼晴,仍然看见母亲披着棉袄端坐在油灯下给我们辛苦的缝补着衣服。油灯喑了,母亲就用缝衣针在灯头扒拉几下灯捻,光线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还伴随着火光的轻微跳动声。幽喑的灯光映衬着母亲那张日渐衰老的脸和那双成年累月布满硬茧的双手,原本乌黑而浓密的头发也增添了不少白发。

由于家穷,母亲在生活上一贯要求我们节俭,平时家里能省下的绝不浪费,但在我们读书上母亲毫不吝惜。每天放学后老师都会布置留下很多作业,母亲白天忙于活计顾不的过问,一到晚上就问我做完作业了没有,要是没有做完,母亲就逼着我必须在夜里做完作业,否则不准睡觉。有时家里人都睡着了,我一个人还蜷缩在油灯下奋笔疾书。母亲的目光是严厉的,紧紧盯着我手里铅笔,我丝毫不敢懈怠,直到作业做完,母亲拿出在火炉里烤熟的山药蛋,擦干灰烬,氤氲着热腾腾味道,我顿时觉的在母亲的怀里我是一个最幸福孩子。

后来随着生活的日渐好转,家中也买了玻璃灯罩,可以通过手拧来调节灯光的大小,在农村叫洋灯,这种灯不仅样式美观,又能挡风,干净明亮,使用起来方便。我在乡镇读初中的时候,村里普遍用上了电灯,是大队用发电机自已发电(也叫干磨电)。学校里晚自习一下课,教室里的电灯就会被统一拉闸。对于一些还想读书的学生在照明上就成了难题,一些家境好的学生提前备好了蜡烛;家庭条件差的学生,煤油灯又开始登场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去买回了煤油,用墨水瓶制作了筒陋的油灯,每天晚上在灯下看书复习,烟气熏的鼻孔里、嘴里到处是黑黢黢的,一脸污垢。

岁月匆匆,现在我们离开煤油灯的日子已经很久了,但每每想起过去的苦寒岁月中那盏微弱的灯光,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尽管油灯卑微、渺小、污浊,但在没有光亮的夜晚,它就是人们最大的光芒,正是它们照亮了那个年代的艰辛生活,激励人们一步步走向今天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