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山下的情思

史建林

前几天回家，想去爬下花园煤矿的玉带山。可是以前的小路早已不存在，我迷茫地站在山下，看着几乎从山腰穿过的大路和川流不息的汽车，儿时的记忆不断撞击我的心灵。

我记起儿时的夜晚，在院中就能看到玉带山下灯火通明，还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晚上，那里是全矿最明亮的地方。我看着，总有种莫名的激动，甚至向往。

玉带山与鸡鸣山东西相对，形似一条玉带，海拔不高，比较独立，不清楚和鸡鸣山是不是属于同一个山系，但对于我们煤矿人来说，对玉带山的感情要比鸡鸣山深厚的多，因为山脚下的几个煤井养活了几代煤矿人。

父亲退休前在玉带山旁边的运输区工作，负责把井下拉上来的煤按照标准分开，大部分由运煤车运到下花园火车站煤场，小部分留下预备煤矿自用，还有一些煤车装满掺杂着大量煤矸石的不合格煤，改道运到矸石山倒掉。

我们小时候常去这条煤炭运输线玩儿，也不知玩儿些什么，但很快乐。有时候不顾危险悄悄爬在斗型的煤车上，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一会儿就到了玉带山下。这些翻斗车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个，用钢丝绳连着，由位于山脚最高位置的机房控制，形成极长的一串，一直通到下花园车站煤场。父亲那时就在这里上班，那些巡路的都认识我，见到我扒车总是态度和蔼地把我揪下来，而不像对其他伙伴那样厉声呵斥。

沿着玉带山下的小路往山后走会有许多收获，尤其是秋天。路的一边是不很陡的山坡，另一边是深沟或大坑，但并不十分怕人，小心点儿可以下到沟底。沿坡到沟底长满了灌木丛和各种杂草、藤蔓。我们总是沿着一些被人踩过的痕迹慢慢往下走，摘一些够得着的酸枣或枸杞。我们还认识许多药材，有时候带了小铲，挖一些柴胡、远志之类的药材。尤其是远志，非常多，长着细小的叶子，开着蓝色小花，遍地都是。它的根很长，我们把它挖出来，尽量不让根断，然后回到家里用榔头轻轻在铁砧上砸，把根上的皮完整地剥下来，晒干，拿到药材公司去卖。有时候凑够好几斤要整整一个夏天，也不过卖十几块钱，但心里非常高兴，舍不得花，攒起来等到过年买鞭炮。

来到玉带山后峰，那里有很大一片古墓，已经被盗了。杂草丛中，沟沟坎坎里，常可以发现碎布片、碎瓷片，甚至还有骷髅。但小时候竟不懂害怕，有时还一个人去那里。当时还有比较完整的几块儿石碑和两根牌楼的柱子，柱子上刻着一副对联，碑上写满了碑文，内容都忘却了，只记得有一块儿碑的正面刻着一位诰命夫人安葬在这里，但那拗口的语言我始终没能记住。柱子前面的地上依稀还有一块儿一块儿的石板，仔细找去，面积不小，猜想这在当时是一位大官的家族墓地吧。

忽然又想起父亲曾在山脚下开垦过的小片儿荒，还有那片黑灰色的矸石坡，矸石坡下的铁轨和煤车……但是矸石坡、小片儿荒、翻斗煤车、铁轨都已经找寻不到，一条宽阔蜿蜒的公路穿过青山绿水，一直通往山的那边。

时间荏苒，一切都在变迁，就像玉带山后那座古墓，历经几百年风霜，已经被洋河湿地公园所取代，美丽的洋河岸边，飞鸟掠过，空中荡漾着新鲜而潮湿的微风。

我仿佛又看到山脚下那个灯火通明的场景，听到轰隆隆的声音，翻斗煤车叮叮当当不停歇地跑着……时空贯穿昨天和明天，我在里面尽情徜徉。